74|还魂-《玲珑月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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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枕边人”这个词,真有特殊而撩人的甜美意味,要亲身经历一次才能明白,睁开眼睛看见他,睡得毫无防备,像只猫拱在枕头上,露出雪白的一点肩头——近极了,看得清腻白皮肤下微微的血管、昨夜喷张之后、还未平复;眼角一点春意的泪痕、娇啼之下、没得功夫擦的;眉毛娇慵的走向、撩在耳后的头发的微鬈的起伏,横山竖岭,都是唇齿厮磨过的。空气也是暧昧的空气,是两人一夜春梦酝酿出来的气味,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,附带一些心跳耳热的旖旎片段,被帐子拢住了,是迟迟不肯见天明的一种情溺,这氛围教你理解唐玄宗、也理解周幽王,果然天下明君都是王八蛋,怎能辜负香衾事早朝?

    人干事?!

    金总像个大傻逼,张着嘴、呆看露生睡觉,黛玉兽迷迷糊糊也睁眼,见他一眨不眨地看自己,昨夜的事儿都想起来了,把脸一红,拿被子盖着脸:“不睡觉、又不起床的,看我干什么?”

    金总其实正在心里作一首无字的咏叹诗——跟字不熟,靠感情写,跟金总相熟的字就没有几个,孤零零几位同志出来担当重任,这几位同志努力组成一个充满感情的句子:“我厉害不厉害?”

    露生:“……噗。”

    金总闹个大红脸,也钻在被子里,腆着脸问他:“昨天晚上爽不爽?”

    露生笑得捶他出来:“你是不要脸的!一早上起来问这个!”

    “唔!我说我们从台上跑下来,同志你想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故意的!”

    “哇!别打!再叫一次相公好不好?”

    两个人连笑带闹,打成一团,屋子外面也听见了,都捂着嘴儿笑。大家昨天晚上不敢偷听,都在外面等,看什么时候叫打水进去,好算少爷是几个萝卜。闹到后半夜才听见少爷心满意足地开窗,叫烧热水。

    又听见小爷在后面恼道:“这个点儿上烧什么水?叫人家都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少爷认真道:“这个还是要洗洗比较好。”

    大家全笑得肚子疼,只当小爷今天早上是不能起床了——嘿,他两个真有精神,这又闹上了!

    求岳笑着披衣服,问露生:“中午吃什么?”

    露生歪在枕头上:“我做个和合圆子?”

    求岳点点头,看看帐子,不觉又笑:“就是这个屋,你个小骗子跟我搞潜伏。”学着黛玉兽的声音捏个爪子道:“说话就说话!拉手做什么?!”

    也是这间屋子,那时候他两个呆兮兮地并头说话,讨论怎么对付秦小姐。

    露生原是想笑,忽然眼泪又上来,世事真是难料,觅良人、谁知良人就在眼前?

    求岳见他哭了,笑着搂住他的腰,把他举起来:“天天哭,不哭不能过日子?”

    露生含着泪道:“放屁。”

    他们拉开帐子,哗啦一声,冬日的太阳照进来,一片明亮。

    外头好蓝的天。

    横竖是年下,工商歇业,露生要在得月台连唱十二日,因此便不忙着回句容,就在榕庄街度个蜜月。

    后头这几天便随意了,前两日皮黄、后两日昆,不过是拣好的唱,当然也有贵客的意思,买包厢的、买茶水席的,若是第二日还想听,可以将戏园子老板叫过去,在现成的戏单子上勾一下,表明自己有意想听这个。戏园子便按这个调整排演,当然了,要是你肯一掷千金,也能决定白小爷明天晚上唱哪出。

    露生见送来的单子,多是点的《惊梦》、《寻梦》,不觉展眉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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